麦再骚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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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杏】一个关于擦杏去仙山以后的小故事

【春庭饯岁·岁除-4:00】 

  冥医在人世的弥留体验很奇妙。

  原先桎梏他多年的残破身躯在折磨了他数年后终于赦免了他的灵魂。他向周围的后辈和故人遗孀做了告别,然后转身走进朦胧月色中。冥冥中他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往什么方向走,要去见什么人,也如愿以偿在眼前的雾气消散后,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杏花。”冥医下意识回应道:“别叫我杏花。”

  一个转身后冥医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默苍离。久别重逢,没有话本中出现的执手相看泪眼桥段,杏花君只是定定注视着那张看了几十年的脸,视线从对方的眉骨一路描摹到那张天怒人怨的嘴,然后对着默苍离悬浮在身躯上的头语气复杂地做出评价:“真是分开好久了”。默苍离无视了他一语双关的冷笑话,转身带着人回到了他们熟悉的据点。

  仙山保留的形象是一个人生前最后的样子。所以在这个地方,很多砍头鬼们头和身体各行其事,身体乱跑着找头的事情屡见不鲜。好在默大钜子活着的时候就不是好动的性子,所以很少发生字面意义上摸不着头脑的情况,但除了身首分离,默苍离心口位置还留着一道致命伤,他徒弟为了血祭捅的,冥医在相同位置也有一道和他交相辉映,他本人为了做戏捅的。可惜后面的事情默苍离没法预知,所以冥医心口那道同款情侣伤痕不断腐烂扩大的结果完全在计划外,今时此刻也就只能沉默地看着对方若无其事地用衣服掩盖好胸口的大洞。

  默苍离原先的计划很简单,等人,接到老伴儿以后就一起消散成天边缠绵的云彩。但可能是天意到他身死之后还是要和他作对,有一天他在享受难得的脑袋放空的余裕时袖子被一股小小的力量牵起来,默苍离回过神,低头对上一双懵懂的眼睛,陌生的孩子用稚嫩的声音问他: “你会不会认字?”

  因缘就是这么奇妙,从小被夸着过目不忘、人间难得一见这些话长大的默苍离为着这个一辈子没被人提出过的问题,又身兼起了他们那一片区域早夭孩童的全科教书先生,甚至还包括了一些木工的基础教学。

  横竖要等着冥医,重操老本行也就重操了。默苍离决定下来的时候倒并不认为这样的做法是一种赎罪,只是人世间未尽的遗憾太多,既然仙山提供了这样一个机会,多数人便舍不得放弃去重新投胎面对未知。默苍离不介意去帮助别人补全一段经历,那些完成心愿的孩子在等来自家的大人后会来和他行礼道别,默苍离目送他们离开,再接来下一批学童。杏花君来了之后也没有对此提出任何疑问,只是陪着他继续了下去。墨家钜子那双曾经运筹帷幄、顷刻间执掌生死的手如今执起了刻刀,刀下是一整块横平竖直的字帖模板,身后杏花君在自以为他注意不到的地方偷偷踩着刨下来的木花。

 

  魂魄也是需要“睡觉”的。这是他们到了仙山后才知道的事情。即使在人世间已经做到了躯体上的长眠,但灵体在夜晚仍需要休养,不然极易消散,这样的动作美其名曰“养魂”。 杏花君刚到仙山的时候还是按照两个人原先的习惯引着默苍离的身体躺在床上,然后手忙脚乱地扶住对方那颗将将沿着床滚下的头。默苍离好心提醒到:“我一般放在旁边。” 那股坦然的劲儿让杏花君一时语塞。其实默苍离被割下的头一直是他在人世间最后一段日子的梦魇。每一个亡命水带来的梦境轮回中,无论是绞痛般的叹息还是冷锋过后那颗重重坠向地面的头颅都是对他精神上的一次次凌迟,这些是比起肉身腐烂让他更加难以承接的痛苦。到最后却在默苍离漫不经心的口吻中以这样的方式迫使他轻轻放下。杏花君很是不信邪地摆弄了一会儿对方的头,最后终于叹着气捧着老钜子金贵的脑袋放到了床柜上的竹篮里。

  竹篮本来是个猫窝,邻居家的。在杏花君还没过来的时候,默苍离经常捧着自己的脑袋坐在树下看书或者发呆。这时邻居家的花猫就会翻过院墙轻盈地跳到他的腿上。起初默苍离的脑袋对被硕大的猫屁股挤压空间这件事颇有异议,他本人对这些毛茸茸的生物没有什么特殊的喜好,生前也不是被动物喜欢的体质,但是当柔软的猫毛刮蹭着他脸上的皮肤时,触感竟然勾起他有关和杏花一起逃亡的记忆。

  他们相互救过彼此性命的次数已经多到数不清,每一次默苍离或者杏花君在濒临昏迷的重伤状态下,另一个人都会把对方背在自己背上,尽管自己身上的伤口也在不住地淌血,也坚定地带着对方寻找生路。可惜杏花可以在他背上安心昏过去,他却不能,至少在算计清楚逃亡路线前不能。强迫自己清醒的时候他的视野几乎被杏花的背和披散在上面的头发占满。在那些命悬一线的时刻,杏花君的声音都会以一种与平日吵架拌嘴时截然不同的强硬姿态从前面传来,从鬼门关一次次将他拉回。用凶巴巴的口气呼唤着他名字的人却拥有着很柔软的头发,即使很久都没有打理过,即使凶险的追杀紧随其后,戳在他的脸上的头发都让他下意识产生安心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收紧环住对方脖子的双臂,他听见自己说:“往南边走,去中原”。

  于是他默许了猫咪的入侵。直到有一天,猫不见了。邻居从院子里出来寻猫的时候碰到默苍离,先是询问了他有没有线索,见他摇头,也只能无奈地感叹道,“这家伙啊,就连死掉以后还是这么自我的性格。那么霸道地占满你的生活,最后又一声不吭地离开。”他说完笑着摇头,然后把竹篮递给了默苍离:“我也差不多要走了。先生您不嫌弃的话就请拿去做个纪念吧。” 现在这个竹篮里被杏花君垫上了柔软的布料和棉花,成了老钜子脑袋的御座。 有效固定住了老钜子身体上最宝贵的部分。

 

  安置好默苍离后,杏花君背对着他放平的身体侧卧在床上,他还不是很能习惯两截分开的默苍离。迷迷糊糊即将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感觉到身后的躯体翻过来轻轻贴住了他。当然第二天初来乍到的杏花君在迷迷糊糊醒来时还是被无头男吓得差点原地解散,不过到底是多年的相伴,他没没多久就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过了大半年,他已经能在半梦半醒间轻轻抚上环在腰间的手,日间甚至还能颇为熟练地把默苍离的脑袋摘下来亲吻再一丝不差地给他放回去,虽然这样的举动偶尔会引来新来魂魄的大惊小怪。

  可惜影响总是有的。比如说重逢数月后,两个人在生理上多少都有点按捺不住,忍不住挑战起了高难度操作。对于亲密的事情中自己的头参与度不高这件事默苍离颇有微词,不过杏花君的意见更大。说起来虽然他们两个本来都不是沉迷欲❶望的人,尤其是默苍离,即使外界一直对他冷心冷情猜测颇多,但是他身体机能方面又没问题,情投意合的爱人躺在旁边自然会心猿意马,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杏花君不是很能接受兴致高昂的途中撞掉默苍离的头这件事,于是亲热的计划一直被搁浅,直到两人经过协商决定让默苍离把头放在一边,然后使用背后的姿势……结果直接导致杏花情到浓时下意识侧过头,和默苍离在黑夜里显得格外亮的眼睛四目相对。

“……”

“……” 

“老感觉被人盯着。”

“那就是我。”

“……”

“……还做么。”

“……做。”

 

  默苍离的身体比他的脑袋诚实很多。 这是杏花君在和他相处一段时间后得出的结论。杏花有点得意地告诉他:“你这个人,嘴巴厉害得不得了,身体还是挺老实的。你看看你的身体每天晚上抱我抱得多紧!” 默苍离听完这话没有什么情绪波动,这也不出乎杏花君的预料。默苍离和他相处的时候本来就不是话多的那个,而且也并不在乎被占些口头便宜,当然心情好想逗他的情况例外。其实说白了,智者这种东西,天生比别人多几个心眼子,如果是默苍离的话,那心眼数量起码再翻十倍。不过再怎么成天活在算计里的人,也有需要卸下心防寻一处休憩之地的时候,虽然也不乏找另一个不好好说话的谜语人在休息的时候继续战斗的精神力超人,但多数智者反而容易被心思纯粹的人吸引,更何况是契合度高如杏花,智力上虽然不能与他相比也显出一种笨拙的可爱。“可以了,最后一句不用讲了。”听到这里的杏花略过了老钜子难得表达出的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涵义,伸手捏住了他的嘴。被控制住最强武器的老钜子冲他眨眨眼。

  事实证明默苍离永远是对的。他在仙山看着从前被他认为还算有药救的九算逐个被本国帝王招安,出于钜子这个岗位的职业习惯,默苍离忍不住对每一个王进行了严苛的审视,然后给他们列了一张错误清单。这年头怎么流行选小白兔当一国之主呢?这些在尚贤宫算计他算计得风生水起的师弟们是着了什么魔心甘情愿给他们当辅臣。难道用真心就可以吗?他面无表情地想着。随即目光落到不远处挽着袖子边哼歌边摆弄花草的杏花。啊,用真心就可以吧……

 

  仙山是个不断地有魂魄进来,也不断有魂魄离开的地方,只是这个地方无人管辖,也没有人告诉过他们究竟什么时候才是魂体的寿数尽头,默苍离和杏花君自愿留在里面做长期劳动力,便顺其自然看着新老交替、更新迭代的不断发生。眼见着新的魂魄从服饰发型一点点改变,听着从不曾见识过的新闻让杏花君百感交集,他捧着自己拉着新来的医者询问过后整理下来的卷宗兴致勃勃给默苍离看:“你看,原来得了这种病可是连一成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居然这么简单就治好了,唉你说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往这个方面研究呢。”默苍离其实自己也有体会,学生带过来的新知识越来越多,从一些机关大师那里讨要的图纸也逐渐变得晦涩起来。他在不断接受新概念冲击的同时也在配合着时代的变迁不断调整教案,唯一不变的是默苍离口中的每一届学生都是他带过最差的一届。

  杏花君有一搭没一搭地想,如果有一天默苍离被学生气散了,可能就是两个人真正离开仙山的时候。他没有问过默苍离到时候想不想再次投胎回到人间,因为无论默苍离的答案是什么他都会和默苍离一起,所以问题也就失去了意义。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况且他从生前就很习惯跟从默苍离做下的决定,虽然也有过争吵和不理解,但是他向来都比任何人都信任默苍离的选择。只是他心里是知道默苍离的答案的,他不会再回去了。于是他半开玩笑问默苍离,如果到了他俩消失的那一天会不会忘记他,默苍离望了望杏花君,即使知道他不是诚心想要一个正确的答案,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他:“那时候我们都是云了,杏花。”

  不愧是默式回答,无趣得仿佛一位老钜子。

  “那么即使是两片云,”杏花君撇了撇嘴勾住他的小指:“也要记得挨我近些啊。”   

  最后他的小指被对他只说实话的老钜子轻轻回勾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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